三世

北方墓成碑80

车流开始缓缓动起来了，愈往前开，救护车的声音从无到有一点点加强，红蓝闪烁的灯光变成生死时速最美妙的伴奏音乐，是伴着舞蹈音符的灯光，我望了一眼，地上的血迹还没有完全磨灭。

应该是十分惨重的事故，拖车上两辆相撞的汽车已经很难看出原本的样子了，但是竟然真的只有两辆出事，还算运气好。

“啧啧，这种时候开什么快车，撞成那种样子速度肯定要超过100迈了。”

我继续闭目养神。他有些讪讪地扭头开车，多的是些百无聊赖。如果下一位乘客是健谈的人，那么这一定是很好的谈资。

我每次坐在我爸车旁总有一种感觉。

谁在说话？

不可遏止，不可终结，兴奋异常的感觉。

是谁？

你看他开车的样子是多么轻松而放弃警惕，仿佛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就能真正安全一样。

这个声音......

完全没有意识到就在他的身边，无声无息的我正在颤抖的捏紧拳头，竭力控制自己。

好熟悉。

控制着自己不要扑向他，然后蒙住他的眼睛，然后在加速或无限尖叫的刹车下让汽车得到唯一一次的自由，一次超过180迈的完美自由。

我仿佛想起来了。

然后我们会很轻盈的被抛在空中，像轻盈的羽毛，干净的一塌糊涂。那一定美极了。

我知道它。

他一定会一脸扭曲，甚至没有机会像我露出他习以为常的凶恶表情，肯定是一脸惊恐不已。

是她，是她......

汽车打着旋儿，脚脱离刹车，手却还紧握着方向盘，他的生存意志可是很强大的，我却会笑得很开心。

是她！

然后，我们就一起手拉手，他在一片黑暗，我在一片光明里，走向地狱。

北念！

阳光一下子照进我的眼睛，像是审判的光辉。胸腔剧烈地收缩着，鼻息紊乱却迟迟不肯张开嘴用来吞噬氧气。外面的景象已经不再是高架了，它离养老院越来越近。

“小伙子飞机上没休息好吧！”

他乐呵呵的冲我说这，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前面经历了多么惊心动魄的......梦魇？不不不，简直算是恩赐。

我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

“不，休息好了。”

但是现在更好。

对吧，北念？你一定跟我一样那么激动。

车子终于在高高的、绿树成荫的地方停了下来。

敬仁养老院。

“你来看他啦？”那个工作的女护工宋阿姨亲昵的走来拍拍我的肩，“小伙子是不是又长高了？怎么看怎么俊！”

“谢谢阿姨。”

“他还是老样子，整天自言自语。你有段时间没来了吧？”

“对，这个月出去旅游了，刚下飞机。”

“好好，年轻人还是要多跑跑。”

在他的房间门口，我们俩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变小了，向宋阿姨点头致意，然后我推开了房门。他一个人坐在老人椅上，旁边放着一杯茶，呆呆地看着窗户外的蓝天。

这次他没有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