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

北方墓成碑92

第四章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死，无缘无故在世上死，望着我。——里尔克

【北念】：

他又鼻青脸肿还带着满身酒气的回来了。

我冷漠的看着他，任他一瘸一拐的踏进家门，白色衬衫歪歪扭扭的领子，背后的破洞，胸前泥土的痕迹，破皮的手肘，渗血的膝盖，紫青色的眼睛，汗臭味也愈发浓烈。

恶心。

“怎么，看不惯你老子。”

他把鼻子里流出的血用手背一抹，红色在已经淤青的脸上显得晦涩不明，然后暗沉，固化，在随着他的面部肌肉的移动而一块块龟裂，在那快僵硬、苍老、像是干旱土地一样的脸上。

我厌恶地移开了目光，扭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顺便将脚下的啤酒瓶踢向墙角，“铛”，无限颤抖也无限响亮，灯光在啤酒瓶身得到了更耀眼的二次生命，辉煌的钟声却被响亮的关门声压制到底。

门外一片寂静。

“咚”。门依旧岿然不动。

“我艹你妈！北念你这小兔崽子给我记住了！你他妈的这条贱命都是我给的。别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臭婆娘。”

我的耳机在包里变成了纠缠拥抱的姿势，紧密而不可分，所以门外的声音不可避免的成为了我现在的音乐。我手指没有一丝颤动的解着耳机，呼吸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你这个假清高的婊子，千人枕万人骑的鸡，你以为你被强奸都是我的错？我告诉你，是你自己下贱。你以为没那件事你就能好到哪儿去！艹，不看看你现在自己这幅死样。”

千人枕万人骑？至少你还会用个俗语，算是进步吧。

我僵硬地勾起了微笑。

屁大点事儿，北念。

耳机被解开了。

“你他妈的骚货！你知道吗？你他妈的就是你妈一样样，都他妈是婊子。欠操的主儿！你别以为她想跑我不知道。她就是个白眼狼，狐狸精，在怎么对她好都养不熟的，你跟她一个样。妈的。”

呵，声音开始哽咽了？你这种货色只配千年万年的一边诅咒着一边爱着她，你永世不得翻身，这不只诅咒，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你只能在你余下的日子里无限想念着她而回味着她爱上另一个人的事实，然后日日夜夜经受良心的折磨不断否认你摧毁了你跟她唯一的孩子。你真的认为我不是你亲生的吗？你早就知道我是你亲女儿，你却永远不愿意承认，虽然你比谁都无限明白真相。

音乐终于响起了。

在前奏的空当里，我听到了一个声音，然后就被覆盖。虽然是那么短短一瞬间，但我敢用我妈起誓我听清楚了。

对不起。

对。

不。

起。

一颗眼泪从下睫毛上直接落到桌上，脸却是跟他一样的干涸。

这次我把钱藏在抽屉下用胶带黏住。